上訴人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為路橋公司）與上訴人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以下簡稱為資源局）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漢中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陜07民初3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1月11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路橋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穆崇潔、張紅濤，上訴人資源局委托訴訟代理人封衛宏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西鄉縣國土資源局與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19）陜民終1168號
判決日期：2020-07-21
法院：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路橋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漢中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陜07民初37號民事判決書第二項中“利息按照以下標準計算：2014年7月4日至2015年8月7日之間按照月利息8.7‰計算，2015年8月8日至2018年8月29日之間利息按月系7.53‰計算，2018年8月30日至2021年3月21日按照月息5.94‰計算，在此之后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內容，并依法改判為“利息按照年利率24%標準自2014年7月4日計算至本判決第一項義務履行完畢之日止”；2.撤銷漢中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陜07民初37號民事判決書第五項內容，依法判令被上訴人資源局順延變更ＸＸ鄉縣國用（土）610724100036ＧＢ00425號土地使用權年期自本判決第一項義務履行完畢之次日起（達到凈地條件）重新起算;3.一、二審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與理由：（一）一審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基本無誤，但該判決第二項中對于上訴人請求的損失賠償部分利息標準過低，不符合雙方合同約定，亦不足以彌補上訴人損失，判決結果不適當，依法應予改判。具體理由：1.一審判決認定利息不足以彌補實際損失。根據一審法院查明事實，被上訴人資源局作為土地出讓方，未按照法定要求向上訴人交付“凈地”，致使上訴人在交付巨額的土地出讓金后至今長達五年的時間里，都未能對案涉土地進行動工開發，造成土地長期閑置。上訴人由此所產生損失，不僅包括籌集土地款的融資利息，還應當包括上訴人信賴利益損失、未進行能及時開發土地的可期待商業利益損失等。因此，一審法院僅按照商業銀行的貸融資款利率為標準支持上訴人的賠償請求，明顯不足以彌補上訴人的實際損失。2.對于“延期交付土地”的違約責任本身有合同的明確約定。根據雙方簽訂的《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第三十七：“受讓人按本合同約定支付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價款的，出讓人必須按照本合同約定按時交付出讓土地。由于出讓人未按時提供出讓土地而致使受讓人本合同項下宗地占有延期的，每延期一日，出讓人應當按受讓人已經支付的國有建設使用權出讓價款的1‰向受讓人給付違約金，土地使用年期自實際交付土地之日起算…”之約定，雙方對于延期交付土地的違約金約定標準已經達到年利率36%以上，而上訴人起訴時主張按照年利率24%標準支付違約金系在合同約定基礎上的主動調低，已經充分考慮了被上訴人作為國家機關的身份、本案訴訟成本和上訴人的實際損失等因素。且被上訴人在一審審理過程中，沒有提交任何證據證明雙方合同關于違約金的約定“明顯過高于損失”。因此，一審法院將本案賠償標準從上訴人主張的年利率24%的利息標準，再次調低至商業銀行貸款利率，明顯對上訴人不公平，屬于判決不適當，應當予以改判。（二）一審判決中以“未能按規劃使用土地的相關金錢損失已彌補…土地使用期限的延長同時還涉及其他政府職權…”為理由，駁回上訴人關于“順延土地使用權年期”的請求，不符合雙方合同約定，依法應予改判。具體理由：1.根據雙方簽訂的《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第三十七條及第三十八條約定：“出讓人未能按期交付土地或交付土地未能達到本合同約定的土地條件或單方改變土地使用條件的，受讓人有權要求出讓人按照規定的條件履行義務，并且賠償延誤履行而給受讓人造成的直接損失。土地使用年期自達到約定的土地條件之日起算。”“順延土地年期”本身系合同的明確約定，因此，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履行關于合同的義務，應當予以支持。2.根據我國《物權法》第一百三十八條規定，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屬于典型的民事合同，應在民事爭議中進行處理。上訴人關于“順延土地年期”訴訟請求僅僅是基于合同要求對土地使用年期進行順延，而非直接要求變更土地使用權登記行為。因此，一審判決以“土地使用年期涉及政府其他職權”為由不支持“順延土地年期”的請求，于法無據，應當予以改判。
資源局答辯稱，（一）關于上訴人請求將利息按照年息24%計算的問題。上訴人已于2014年10月8日取得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并于2015年8月7日以涉案土地抵押向陜西省ＸＸ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貸款1100萬元。土地使用權是用益物權，抵押貸款抵押標的物就是土地使用權，根據《物權法》第一百一十七條規定，行使用益物權的前提就是占有，占有的前提就是交付，上訴人請求答辯人承擔違約金沒有事實依據。（二）關于變更土地使用權期限的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第12條之規定，土地使用權出讓最高年限具有法定性，具有不可處分性。變更已經頒發的《土地使用權證》內容中的使用期限，實質是撤銷《土地使用權證》登記行為，同時重新簽訂《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才有可能實現。撤銷《土地使用權證》登記行為是屬于行政訴訟范圍，不是本案審理的范圍，上訴人請求變更《土地使用權證》內容中證載使用期限沒有法律依據。
資源局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2018）陜07民初37號民事判決；2.發回重審或者改判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3.被上訴人承擔全部訴訟費用。事實與理由：（一）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1.涉案宗地已經交付給被上訴人21097.64平方米（折合31.65畝）土地，上訴人出讓給被上訴人之前，被上訴人已實際占有并使用，且上訴人完成了土地征收補償事宜，被上訴人已于2014年10月8日取得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并于2015年8月7日以涉案土地抵押向陜西省ＸＸ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貸款1100萬元。土地使用權是用益物權，抵押貸款抵押物標的就土地使用權，根據《物權法》第一百一十七條規定，行使用益物權的前提就是占有，占有的前提就是交付，原審判決上訴人交付涉案宗地是認定事實錯誤，涉案宗地土地交付日期，最晚也應當認定為被上訴人取得土地使用權之日。2.涉案宗地出讓的條件為現狀出讓，且被上訴人完全知悉受讓宗地的權利狀態。2013年5月開始，上訴人開始實施涉案宗地的征地工作，和史家灣村一組、和平村五、六、七組簽訂三份征收土地合同。征收時，涉案土地上有部分樹木、青苗和墳墓還沒有完成拆遷。上訴人已經支付完全部征地款。2014年1月26日，上訴人在《漢中日報》上發布出讓公告，對涉案土地公開出讓。2014年2月12日，被上訴人遞交了競買申請書，在申請書上，上訴人陳述經實地踏勘和審查公開出讓的標的物后，對出讓標的物及其現狀無異議并全面接受。同一天，被上訴人又填寫了競買國有土地使用權申請表，該表中對掛牌交易標的物的情況是否了解一欄中，上訴人填寫“是”。2014年6月30日，上訴人和被上訴人簽訂出讓合同，約定2014年7月4日前交付土地，交付土地時應達到的條件沒有約定。2014年10月8日，上訴人給被上訴人核發了土地使用權證。上訴人按現狀出讓土地，被上訴人同意并接受，上訴人已為被上訴人辦理了土地使用權證，涉案土地產權明晰，沒有法律糾紛。被上訴人同意并接受現狀出讓，就應當自行完成對未拆遷的樹木、青苗、墳墓的拆遷。同時，根據原審被上訴人提交的證據《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關于請求返還十天高速接線以東31.65畝用地前期投入及因用地面積減少應退還相應出讓金款的相關問題的報告》（ＸＸ路ＸＸ號）內容中第3頁第二部分中，被上訴人陳述“該宗地原為毛地，經我公司開挖土方、平整土地、砌筑擋墻、遷移線路后才變為凈地。”并要求核減不能使用的1339平方米出讓價格1017959.90元，可見被上訴人認為，上訴人出讓的土地現狀為凈地。原審法院采信的證據《漢中鼎新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報告書》所依據的事實，2011年1月14日與西鄉縣城南辦事處和平社區七組代表王昌發簽訂的承攬合同中遷墳95座共計190000.00元，也可以認定遷墳工作由被上訴人自行承擔。
以上事實足以認定上訴人沒有違約情形，原審判決認定上訴人違約沒有事實依據。（二）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原審判決上訴人交付涉案宗地沒有法律依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第十五條規定：“出讓方應當按照合同規定，提供出讓的土地使用權。未按合同規定提供土地使用權的，土地使用者有權解除合同，并可請求違約賠償”。土地出讓合同一般按照民事合同審理，但是2015年5月1日《行政訴訟法》施行后，通說認為應當按照行政協議審理，首先適用行政法律法規，然后才適用《合同法》等民事法律。為了保持法律秩序一致性，本案既然按照民事糾紛受理、審理，也應當首先適用行政法律法規。為此，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2016年12月28日發布指導案例76號《萍鄉市ＸＸ房ＸＸ鄉市國土資源局不履行行政協議案》，明確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為行政協議，應當按照行政程序審理。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第十五條，對于出讓土地尚不具備凈地出讓條件，屬于依法禁止出讓的情形，受讓方只能請求解除土地出讓合同，這就是土地出讓合同行政性的體現，也是行政行為法定性的原則體現。原審判決上訴人交付已經辦理了土地使用權證的土地，沒有法律依據。2.被上訴人前期投入和本案土地出讓合同糾紛是不同的法律關系，應當另案審理。被上訴人在涉案宗地上的前期投入是客觀存在的，對于在土地合同簽訂前的土地整理產生的法律關系，是獨立的法律關系，不能和土地出讓合同法律關系混為一體。主要理由是：（1）被上訴人在土地出讓合同簽訂前的整理工作，是為了土地達到出讓的法定條件，從本案土地出讓過程看，被上訴人整理土地就是為了取得該宗地使用權，其整理土地標準和目的，通過土地出讓合同無法認定。（2）根據《國務院辦公廳關于規范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支管理的通知》（國辦發〔2006〕100號）規定，“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是政府以出讓等方式配置國有土地使用權取得的全部土地價款”“從2007年1月1日起，土地出讓收支全額納入地方基金預算管理。收入全部繳入地方國庫，支出一律通過地方基金預算從土地出讓收入中予以安排，實行徹底的‘收支兩條線’。在地方國庫中設立專賬，專門核算土地出讓收入和支出情況”。從以上規定內容看，即使是由上訴人承擔被上訴人前期土地整理的費用，也應當由有權機關審批后，上訴人具體實施。原審法院直接通過判決要求上訴人承擔該費用，超越了司法權的界限，以司法判決直接代替行政行為，干涉了行政權。（3）被上訴人整理土地過程中，實施的行為沒有經過上訴人的批準，也沒有和上訴人就土地整理達成協議約定權利義務，對于整理土地所產生的費用，是要計入土地出讓成本的，具有法定性。也就是說，對于怎樣進行土地整理必須按照法定程序，進行評估測算和招投標方式才能實施。從原審查明的事實看，對于被上訴人在涉案土地上的前期整治費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應當由上訴人承擔。原審判決對于涉案3443183.40元的前期投入資金由上訴人承擔，沒有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三）原審判決程序違法。涉案宗地已經辦理了土地使用權證，根據國務院《不動產暫行條例》第二條之規定，建設用地出讓合同糾紛本質法律關系涉及不動產權利內容糾紛。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三十三條之規定，本案屬于專屬管轄，具有排他性管轄。原審人民法院管轄本案，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二十八條第三款、第三百三十一條之規定，屬于程序違法。綜上，請求二審人民法院支持上訴人的全部訴訟請求。
路橋公司答辯稱，（一）一審事實認定清楚。1.關于土地是否交付的問題。一審法官親自到現場實際查看，判決書認為“結合現場狀況，土地尚未平整，征地補償尚未完成”。一審答辯人向法庭提供的證據足以證明土地尚未交付，被答辯人2018年4月28日出具的《延期交付土地使用權的說明》中說明：“因該宗土地未圈圍，土地上的附屬物、墳墓、青苗、樹木未遷移，沒有達到土地凈地交付的要求，導致受讓方無法正常使用土地；截止到目前無法按凈地標準交付受讓方使用”。故被答辯人現純屬罔顧事實。2014年答辯人才通過招拍掛取得案涉土地，何談2011年就已經實際使用之說;用益物權人對他人所有的不動產或者動產，依法享有占有、使用和收益的權利。法律上賦予享有占有的權利并不是實際就占有，被答辯人不能據此就認定已經交付并占有。答辯人出資1600多萬元競買土地，抵押貸款僅是為了挽回損失，盤活資金。2.《閑置土地處置辦法》第二十一條及《關于加大閑置土地處置力度的通知》第二條規定，土地儲備機構應對土地特別是依法征收后納入儲備的土地進行必要的前期開發，使之具備供應條件。國有土地部門在土地掛牌出讓前必須完成補償安置、做到“凈地”出讓。拆遷安置本身是政府的公權力，任何自然人、法人均無權實施。被答辯人認為同意現狀交付就應當自行完成拆遷，實際就是一種不作為，違法后還能堂而皇之找借口。3.ＸＸ鄉縣ＸＸ鄉規劃建設管理局2010年5月27日出具的《建設項目選址意見書》，建設項目擬選位置“城關鎮和平村七組，高速引道以東”。集體土地和國有土地雖然是兩個法律概念，但本案案涉的是同一宗地。ＸＸ鄉縣國土資源局《關于漢中路橋有限公司對十天高速ＸＸ鄉連接線以東31.6畝地前期投入有關問題的請示》也對事實陳述很清楚。4.被答辯人稱“前期投入只能向集體經濟組織主張，不能向上訴人主張，原因為土地是從史家灣村一組、和平村五、六組征收而來，不是從被上訴人處征收來”。被答辯人從村民處征收土地后高價出讓給答辯人，前期土地整理行為也是經過政府同意，被答辯人現稱答辯人只能向集體經濟主張權利顯然沒有依據。（二）一審適用法律正確，程序正當，不存在違法。2015年4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調整高級人民法院和中級人民法院管轄第一審民商事案件標準的通知（法發［2015］7號）規定：吉林、黑龍江、江西、云南、陜西、新疆高級人民法院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分院，管轄訴訟標的額2億元以上一審民商事案件，所轄中級人民法院管轄訴訟標的額1000萬元以上一審民商事案件。2018年7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調整部分高級人民法院和中級人民法院管轄第一審民商事案件標準的通知（法發【2018】13號）下發，從8月1日起實施：當事人住所地均在受理法院所處省級行政轄區的第一審民商事案件，貴州省、陜西省、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生產建設兵團分院管轄訴訟標的額3000萬元以上一審民商事案件。本案是2018年4月26日繳費立案，被答辯人認為本案程序違法沒有法律依據。
路橋公司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依法判令資源局向路橋公司凈地交付ＸＸ鄉縣國用（土）610724100036ＧＢ00425號土地；2.依法判令資源局返還路橋公司前期投入墊付資金3443183.4元；3.依法判令資源局返還路橋公司墊付的審計費10000元；4.依法判令資源局支付前期墊資利息及違約損失賠償。（暫計至2018年3月26日共計15067934.5元）；5.依法判令資源局順延變更ＸＸ鄉縣國用（土）610724100036ＧＢ00425號土地使用權年期自土地達到凈地條件之日重新起算；6.本案訴訟費用由資源局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2010年5月27日，經路橋公司向ＸＸ鄉縣發展規劃局提出機械堆放場地用地申請，ＸＸ鄉縣ＸＸ鄉ＸＸ城規選字第（2010）35號《選址意見書》同意在ＸＸ鄉縣ＸＸ鎮ＸＸ村擬用地30畝。2013年，資源局與史家灣村村委會、一組，和平村村委會、六組、七組共簽訂四份征收土地合同，征收的土地含本案涉及的爭議土地31.65畝。2013年1月28日，資源局在《漢中日報》刊登建設用地使用權公開出讓公告，其中含本案爭議的31.65畝土地，公告中還載明“本次出讓宗地以現狀出讓”。2014年1月28日，資源局制作了競買須知和標的物簡介，其中載明“本次出讓的標的物按現狀整體出讓”。2014年2月12日，路橋公司向資源局提出書面競買申請書，其中載明：“經過認真審閱本次公開出讓文件，并實地踏勘和審查公開出讓的標的物后，申請人愿意遵守出讓文件的全部要求和規定，對出讓標的物及現狀無異議并全面接受”。2014年2月20日，ＸＸ鄉縣土地儲備出讓委員會經會議研究形成會議紀要，其中載明涉案31.65畝的土地出讓底價定為50萬元／畝，增價幅度20萬元／宗.次，保證金850萬元，建（構）筑物拆遷費用由競買人另行承擔。
2014年2月28日，路橋公司在資源局舉辦的土地公開掛牌出讓活動中，競得本案爭議的編號2014001，面積31.65畝（21097.64平方米）的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成交總價為1602.5萬元，并與資源局簽訂了成交確認書，其中載明：“乙方經認真審閱出讓文件，并實地踏勘和審查交易標的物后，對《競買須知》的規定、交易標的物的現狀全面接受，并無異議”，“乙方對本次掛牌交易的全過程及程序無任何異議”。
2014年6月4日，路橋公司足額繳納了土地出讓金，資源局向路橋公司出具了土地出讓金專用票據。2014年6月30日，雙方簽訂《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約定了出讓宗地編號、面積、用途以及出讓價款等事項。其中，合同第六條約定：“出讓人同意在2014年7月4日前將出讓宗地交付給受讓人，出讓人同意在交付土地時該宗地條件達到本條第（一）項規定的土地條件：（一）場地平整達到……（雙方未作具體約定）；周圍基礎設施達到……（雙方未作具體約定）；（二）現狀土地條件…”合同第三十七條約定：“受讓人按本合同約定支付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價款的,出讓人必須按照本合同約定按時交付出讓土地。由于出讓人未按時提供出讓土地而致使受讓人本合同項下宗地占有延期的,每延期一日,出讓人應當按受讓人已經支付的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價款的1‰向受讓人給付違約金，土地使用年期自實際交付土地之日起算。出讓人延期交付土地超過60日,經受讓人催交后仍不能交付土地的,受讓人有權解除合同,出讓人應當雙倍返還定金,并退還已經支付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價款的其余部分,受讓人并可請求出讓人賠償損失。”合同第三十八約定：“出讓人未能按期交付土地或交付的土地未能達到本合同約定的土地條件或單方改變土地使用條件的,受讓人有權要求出讓人按照規定的條件履行義務,并且賠償延誤履行而給受讓人造成的直接損失。土地使用年期自達到約定的土地條件之日起算。”2014年10月8日，ＸＸ鄉縣人民政府向路橋公司頒發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土地權證記載使用期至2054年6月30日止。
2015年12月7日，路橋公司向資源局發出《關于解決墳墓遷移及樹木清除相關問題的報告》，稱由于該宗地塊上尚有100多座墳墓未遷移、部分樹木未清除，個別村民拒絕交地，致路橋公司截止發文之日仍無法使用土地，請求資源局盡快解決該問題。2016年5月9日，路橋公司再次致文資源局，請求解決墳墓遷移及苗木清除等問題。本案審理過程中，至今仍因補償問題而有數座墳墓未遷、樹木未清除，部分土地處于荒蕪狀態。因土地的部分平整處露天堆放有沙石及器械，資源局據此主張路橋公司在占有、使用場地，不存在損失問題。但路橋公司主張占用面積很小，系附近其他施工場地在此堆放，并非路橋公司占用，而且直接無法整體利用。一審法院根據現場情況認定路橋公司因拆遷問題未能就規劃的用途進一步實施，土地存在閑置的情況。
2010年，在ＸＸ鄉縣發展計劃局和ＸＸ鄉縣住建局對案涉土地下達規劃和選址審批前，路橋公司因土地整理、開挖土方、砌筑擋墻并遷移10ｋｖ高壓線路等事宜投入了部分資金，2011年路橋公司又為征用土地內遷墳投入資金。2016年7月22日，路橋公司致文資源局，要求返還該部分前期投入資金。同年9月6日，資源局以【西國土資字（2016）170號】文件請示ＸＸ鄉縣政府解決案涉土地前期投入的問題。2016年10月26日，時任ＸＸ鄉縣副縣長楊忠榮同志在該文件上批示同意審計后由資源局提出處理意見。2017年7月17日，資源局委托漢中鼎鑫會計師事務所對案涉土地前期投入進行審計。2017年7月21日，漢中鼎鑫會計師事務所以【漢鼎會所審字（2017）053號】《審計報告》，確認投資發生時間截止為2014年10月8日，審定投資金額合計4330370元，其中審定金額分別為：已挖運土方1802000元，未挖運土方842353元，回填沙石方803400元，遷電395000元、擋墻403830.4元，遷墳95座投入19萬元，還需挖運土方投資697187元。審計費用10000元，由路橋公司支付。
2013年12月12日，在本案土地競買前，路橋公司為籌集流動資金向陜西省ＸＸ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貸款1400萬元，借期3年，月息8.7‰。2015年8月7日，路橋公司以涉案土地為抵押又向陜西省ＸＸ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貸款1100萬元，月息7.53‰，到期日為2018年8月6日，實際于2018年8月29日還款。2018年6月12日，路橋公司又以涉案土地使用權為抵押向陜西省ＸＸ鄉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貸款1100萬元，月息5.94‰，借期至2021年3月28日。
本案被告原為ＸＸ鄉縣國土資源局，審理過程中，因機構改革，變更為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該院依法裁定將被告ＸＸ鄉縣國土資源局變更為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原、被告雙方的爭議焦點是：涉案土地為現狀交付還是凈地交付，資源局是否應承擔路橋公司的損失，以及如承擔損失，如何確定損失范圍。
本案雙方在簽訂土地出讓合同之前的公開出讓、競買時均已明確表示為現狀交付，并在此條件下通過公開掛牌出讓、競買確定成交價格，該成交價格應視為現狀交付的價格。至于雙方簽訂的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雖根據相關規定可確定為凈地交付，但明顯與根據各方之前的公開出讓、競買程序中的文件確定的價格形成過程不符，將根據公開出讓、競買程序確定的現狀交付條件下的價格約定為凈地交付條件下的價格，違反公開、公平、公正的招標、拍賣或者掛牌出讓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的原則，不能據此作為認定凈地交付價格的依據，故在競買時通過現場狀況即能確定的仍需對土地進行現場治理的投入，應由競買人承擔，而競買前已產生的使土地達到現狀的治理所需費用，應由出讓人承擔。即經審計確定的未挖運部分842353元、還需挖運部分697187元，合計1539540元的部分，應由路橋公司負擔；已實際發生的已挖運土方1802000元、回填沙石方803400元、遷電395000元、擋墻403830.4元、前期遷墳95座投入19萬元，該部分合計3594230.4元，不應由路橋公司承擔，應計算為其損失，路橋公司在本案訴請前期投入損失3443183.4元，未超出法律保護范圍，應予支持，其主張自2014年10月8日起按年息6%計算損失，結合全案案情，符合客觀實際，予以支持。審計費用10000元，系為確定前期投入資金，由資源局委托、路橋公司墊付而發生，資源局應將該筆費用支付路橋公司。
另外，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四十六條、國土資源部《閑置土地處置辦法》第二十一條、《國土資源部關于加大閑置土地處置力度的通知》第二條、《征收土地公告辦法》第十一條、《陜西省建設項目統一征地辦法》第八條第（六）項等相關規定，對被征地村民進行征地拆遷補償以凈地交付系土地出讓前相關政府職權，資源局在土地出讓前應保證出讓土地征地事項完成，產權清晰。本案路橋公司在公開出讓、競買土地過程中雖對現狀交付予以確認，但征地補償以使土地達到凈地交付的條件的行為，路橋公司無相應的職權實施，雙方在公開出讓、競買程序中形成的文件雖表現為現狀交付，但征地補償部分的內容具有隱蔽性，在公開出讓、競買過程中不能通過現場狀況直接確認，故就尚未完成的征地拆遷補償事項，資源局應承擔相關違約責任，即應繼續承擔交付無征地拆遷法律爭議的土地的義務。
對路橋公司已交付的土地出讓金，因資源局的違約行為造成路橋公司未能依規劃整體利用土地，造成資金占用利息損失，應計入其損失，對其利息損失，原告主張按月息2%計算較高，一審法院酌情確定參照路橋公司在此期間有關貸款利率水平作為計算其損失的依據。
至于資源局主張路橋公司主張土地上堆放有材料、以土地為抵押辦理貸款而路橋公司已使用土地的主張，結合現場狀況，土地尚未平整，征地補償尚未完成，堆放材料的問題明顯不足以否定未按規劃利用土地的損失，抵押貸款事項僅能認定為路橋公司為防止損失擴大而采取的補救措施，且路橋公司為此額外支付了貸款利息，不足以證明資源局的主張。
此外，路橋公司未能按規劃使用土地的相關金錢損失已彌補，ＸＸ鄉縣人民政府已頒發《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土地使用期限已確定，土地使用期限的延長同時還涉及其他政府職權，本案對路橋公司的該方面訴求不予支持。
綜上，原告訴訟請求部分成立，依法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一百四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六十條、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一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四十六條、《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規定》第三條、《閑置土地處置辦法》第二十一條之規定，判決：一、被告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在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向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交付已完成征地拆遷補償事項且就該事項無法律爭議的坐落于ＸＸ鎮ＸＸ村ＸＸ組、和平村五組六組七組的編號為2014001、面積為21097.64平方米的出讓土地；二、被告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在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賠償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已繳納的土地出讓金16025000元的利息，利息按以下標準計算：2014年7月4日至2015年8月7日之間按月息8.7‰計算，2015年8月8日至2018年8月29日之間按月息7.53‰計算，2018年8月30日至2021年3月21日按月息5.94‰計算，在此之后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以上計息期間如本判決第一項義務履行完畢，則從履行完畢之日起不再繼續計算利息；三、被告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在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支付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前期投入資金3443183.4元及利息，利息自2014年10月8日起按年息6%計算至實際返還之日；四、被告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支付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審計費10000元；五、駁回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金錢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定，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34114元，由原告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負擔26800元，被告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負擔107314元。
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無新證據提交。
二審查明，一審法院查明的基本事實屬實，予以確認
判決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共計194250元，由陜西省漢中路橋有限責任公司負擔82450元，由ＸＸ鄉縣自然資源局負擔11180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員朱玉紅
審判員劉育偉
審判員趙艷華
二○二○年三月三十日
書記員劉敏
判決日期
2020-07-21
